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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浪漫

【王喻/3h/春分】分花拂柳【上】

3h,春分

 *有原创人物,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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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大火滔天,切莫转身。

 

01

 

王杰希回帝都那日,仪仗队排开八里地,彩旗飘飘,硬是造出一份歌舞升平的势,花团锦簇得险些晃花了他眼睛,灭绝星辰也顿了顿脚步,王杰希摸摸它鬃毛,它才继续往城门方向走,王杰希任着它慢慢前行,看了两眼那些仪仗,又把目光放在路旁春寒料峭下暗绿的枯草上。

 

他眼力极好,那是在无数硝烟里练出来的毒辣精准,轻轻松松隔着一片杂乱的小小荒原看到了那些王公贵族们为了巴结他而竭力掩饰的残破布蓬,灰灰地连成一片,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瘦如干柴的女人,在荒草地里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野菜。有一个女人似有所感,抬起头向这边望了一眼。情感多少王杰希再看不出了,能猜出是艳羡而嫉恨的。

 

国家就是这样----版图再大,国库再富奢,也是由无数人的平凡血肉支撑起的,而昏庸懦弱的国家之所以昏庸懦弱,是因为国君昏庸,和百姓命如草芥无可依凭而懦弱。

 

你再厉害,再了不起,是个不世出之名将,又打赢了一场胜仗,但是这些都对那些仍然如飘转秋蓬的可怜人儿毫无用处,他们的下一顿饭依然没有着落,他们也没必要念着你的好。

 

王杰希默默收回了目光,在仪仗队后面的官员上扫了一圈,不出所料没看到喻文州,黄少天站在群官首位。

 

他策马越过仪仗队,神色寡淡地朝花枝招展的舞女们点了个头,心里想:“都是可怜人。”

 

若不是无处可去,谁愿意在那些满脑肥肠又自视甚高的官员们面前,在视那些所谓佳人如敝帚的帝王面前,当个翅膀华美又脆软的蝴蝶?

那个领班的舞女怔了一怔,面色复杂地望向王大将军的背影,黑色的盔甲着身,像许多年前她曾见过的那一柄剑,无双锋锐,刃芒轻轻一闪,虽千万人吾往矣。

王杰希在距离官员队列几百米外拉住缰绳,默不作声地与黄少天对视了一眼,黄少天微不可察地垂了垂眼皮,王杰希差点皱眉。

喻文州到底怎么回事?

他跃下马,向一众文官作了个揖,众官赶紧回礼,黄少天旁边的官员迈前一步,朗声笑道;"王将军快快进城罢,皇上已念你得久了。”

王杰希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李阁老言重了。我这就去拜见陛下。"音色是惯常冷冽,帝都外十几里地那座长亭旁边的冷山泉一样。

李轩是惯常八面玲珑模样,闻言客客气气让王杰希的副将麻烦先牵一段马,这就进城去。邓复生平素一副好好先生样子,更不会拂了李轩的面子,和和气气笑一笑,牵住马缰往前慢慢走了,李轩做官要多细致有多细致,待邓复升走到自己前面了,才跟在后面走着。

进了城之后王杰希坚持不坐上马也不坐轿,他看着路两旁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想:我有什么资格能让他们对我跪拜?我凭什么凌驾于他们之上?

我一直欠他们一句对不起。

当年喻文州看着外城的破壁残垣,手指死死抠着城墙,轻轻缓缓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背后是沉甸甸的什么东西,他彼时意气风发自认能护了江山无忧,也没去细察。

现在想来,没有痛彻心扉的哀民生之多艰,大抵是说不出这样一句话的。

他跟黄少天并列走着,难得看到黄少天眉宇间的暗沉,他以前没有过,在他们几个都还是少年的时候,无论是练剑苦还是学医难,或者背书背得头晕脑胀,黄少天自己是会发光的,他们都觉得他能保持这种心性一辈子。

就像他们也觉得李轩能永远是那样,温和而懒散的,是初秋里一把平柔的风。

他不言不语地走到紫禁城门口,踩着官道走至皇极门,喻文州站在那里,围着狐裘,面色还是白的跟纸一样。

他又想起年前收到方士谦的信,信中方士谦难得严厉地写,再不调养别说小医圣了,再世华佗也救不回来。

他还诘问:“我游走江湖是为了救一点苍生,你替这个国家打仗可以安民,我就不说了。但是喻文州要死要活地搞权谋心术,搞改革变法,在这种刚愎自用的君主面前有什么用?一页废纸尔!”

王杰希没有回信,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喻文州说,尽力而为。他就怎么也开不了口劝他了,就只能看他日复一日地凭一副肩膀,把整艘漏水破洞的大船往回拖,不让它滑到深渊里头去。*

喻文州看见他,小小地弯了一下眼角,低头和他对视道:“王将军先请进来吧,陛下正在等您。”

王杰希抬头看他,茫然间头重脚轻了一下,才真正反应过来,他这是回来了。

他哑着嗓子说,好。有劳喻阁老。

02

这个帝国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中年那副又臭又硬的样子了,他疲软地靠在龙椅上,像是一个平庸的老人。大殿里龙涎香弥漫,但是气味已经寡淡---内库的几两铜钱已经不能再受得住每天换香了。这一点余韵堪堪昭示着皇室最后苍凉的威严。

王杰希又想,这就是日薄西山的国家......我能救得了多少j疆土?救回来的那些疆土上的百姓们,真的会感激他们吮血的故国吗?

山龄帝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一下为他立下不知多少功劳的年轻将军,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是王杰希和喻文州正值壮年——所以他不能让太子即位。

这是为了国家好......他给自己这样说了理由,松了那颗仅剩的良心。

他先是和颜悦色地褒奖了王杰希一番,王杰希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有礼有节回应了,山龄帝好像是笑了一下,说,朕还有一件事,不知阿州跟你讲过没有?

臣跟喻阁老已经没有往来。王杰希平静回答,有一些过节,臣觉得不必放下。

你还是念着湖平......山龄帝不知真心假意地叹了一口气,方爱卿走也不能全怪阿州,他自己也想。

他又做出一副郁懑一扫而空的样子:“罢!不谈这些事。朕有别的话同你讲。”

他开门见山:“我想立清河为储,不知岳平觉得如何?”

王杰希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又强压下去。心里想:这怎么可能?

周清河是三皇子.....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现在太子是皇后所出的长子,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来继承。而且周三皇子......

喻文州曾经同他说过,三皇子腹有狡狐,刚愎自用同当今是一样,太子虽平庸,但胜在性子柔顺平和,若有名臣愿意肩挑大梁,兴许天下还有些许希望。现在这个形势,江山已经由不得人折腾了。

他跪在地上,这才发觉这地面实在是太凉了,他用掌心去贴,摸到了一把苍生的血泪。

他回想起喻文州送他进殿前那个深重的眼神,他这时方才从那目光里咂出了一点盼祈。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目光坚毅地迎上山龄帝:“臣认为不可。”

山龄帝神色不变:“哦?”

王杰希把嫡长子的身份拿出来讲了一通,自个儿都觉得不像自个儿,山龄帝知他甚深,王杰希就是离经叛道的一个代名词,信了才有鬼。

果不其然,山龄帝似笑非笑地问他:“岳平这几年征战四方,倒是被利刃磨得规矩了不少啊。”王杰希正想开口,山龄帝挥挥手,神情疲惫:“朕现在不想和你争。你先下去吧。”

王杰希退出大殿,正迎上喻文州站在殿门外,见他出来,冲他笑了一下,是在他脸上时刻可见的礼貌笑意。

他说,王将军,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辰时有个朝议,别忘了。

王杰希硬生生压出冷淡神色,头都没点,干脆利落地与他背道而驰。

他在心里想,我他娘的真想他啊。

03

他坐上马车,一眼就认出赶车的马夫是喻文州家的,也没在意,那马夫也伶俐,见王杰希累的不行,闭上嘴安静赶车,王杰希一看不是去将军府的方向,也懒得理喻文州要搞什么幺蛾子,干脆睡觉去。

一觉醒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这都到帝都南面的郊外了,青山相对出的凌气扑面来。

那车夫见他醒了,这才笑着说:“主人在这边修了个小屋子,说是给您留的,让我载您来看看。”王杰希敏锐地听到自称是“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喻文州老是把什么都嘱咐好,生怕他半点不高兴一样。

他无意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微微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那辆车的车帘也掀开了,露出一张无数闺中少女魂牵梦萦的谦谦君子脸来。

喻文州难得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隔着老远冲他点头,还比了个口型,王杰希眯着眼睛看,隐约能认出来是“惊喜吗”。他没回应,把车帘拉上了。能想到喻文州又要装出一副委屈脸来。于是他又笑了,见到喻文州之后他老是这么开心,几乎要短暂地忘却他们身后的旧山河。

马车平稳地停在那座小别庄前,王杰希感慨了一下术业有专攻,道了句多谢,轻轻巧巧跃下马车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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