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互补☆

不浪漫

也青./我在人民广场吃炸鸡【完】

*乐队pa的全部

————————————
01

王也冷静理智十八年,直到遇见诸葛青。

诸葛青那时候坐在马路牙子上弹吉他,手指修长有力,食指上面有个银指环连着链子缠到手腕。眉眼微微敛着,眉峰压着一种轻佻的专注,旁边码一排德黑啤空瓶,腿莫名很乖地收回来不挡着路。王也提着某超市塑料袋哗啦啦走到他背后,背上背着贝斯。

他伸头一看,小伙子脸上干干净净,锁骨上纹了缠枝蔷薇,却并没有露出半分女气来——蔷薇是青黑色的,露出一股轻快的戾意。

王也看他的手指:“会弹《Ballade pour Adeline》吗?”*

诸葛青其实早就发现他了,听到这句话有点忍俊不禁,他抬头看王也,正好望进那双有和实际年龄明显不符的深沉眸光的眼睛里。

他指尖下仍然一串闹腾音符:“为什么?”

王也干脆坐下来,把塑料袋搁在一边吹风:“我想听。”

诸葛青点头:“谢谢厚爱,我不想弹。”遂把吉他往肩上一甩,把空瓶拢进怀里走了——还挺有环保意识。

王也就坐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远——站起来有点尴尬——干脆把贝斯抱怀里,弹了一段,流水似的挚诚思恋在贝斯上不好演绎出来,他却弹得有模有样,弹的时候眉心微微蹙着,唇角却抿着,显出一种涩样的深情。

诸葛青后来才知道,王也只是天生共情能力好,自个儿
清心寡欲得可以随时出家,这么一副惹凡俗子动心的皮囊平时遮在直男服装搭配和鸭舌帽之下,只剩下一个冷冷淡淡的下颌给旁人。

他这时候还比较年轻,不知道那些,所以他把空罐往垃圾桶里一塞之后又晃悠回来了,拿出吉他偶尔拨个音和着,旁边很快聚集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

那时候是初秋,肃瑟秋风卷了落叶飞快的掠过王也的后颈,王也没在意,只是抬了抬头,露出一个看上去有点吝啬的笑来。诸葛青不巧抬眼看到了,惯常眯着的眼睛忽然透出两分若有所思的眸光。

诸葛青后来回想起,他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件,一个是他走了回来,另一个就是他不巧看到了。

02

“你唱这首?”王也翻谱子,“不是你风格啊。”

诸葛青慢悠悠唱了一段,没理他,冲到旁边储物间翻找电子琴,灰尘飞扬间模模糊糊回应了个:“我挺喜欢这首歌的。最近你变得很冷漠——*”

“爱情需要煎熬,爱情需要煎熬。”王也赶紧打断他,生怕他串到说散就散,“那我这次拿贝斯咯?后海那个bar?”

“唔。我拿电子琴试一下。”诸葛青终于翻到了蒙尘已久的电子琴,呛咳了两下。

王也想跟他讲你小心一点,记忆里诸葛青对灰尘里螨虫过敏,一过敏就要哮喘。然后又咽下去,七八年过去,万一人家已经好了,你这不是刻意营造旧情人会见气氛么。

03

不是五年以上的粉基本都不知道诸葛青当年玩儿过摇滚,当酒吧驻唱组乐队,还在后海一带颇有名气,基本两把吉他一亮出来,酒吧里的小姑娘大汉子就开始尖叫起哄。

诸葛青二十岁,无名指上戴银戒指挂链子绕到手腕,暗蓝色耳钉在右耳骨幽幽一闪,紧身牛仔裤一定要骚气露脚踝,黑色背心外面套松垮外套,那个外套被王也形容为“一摸全是拉链儿”,活脱脱一个叛逆不良少年,却一副谦谦君子皮囊,为人做事也算比较良心,起码王也知道那会儿诸葛青没骗过女人打/炮,就算是以前落魄到超市门口灌便宜啤酒有艳丽俗色女人免费倒贴,诸葛青也只是晃一晃手上戒指拒绝。

他们那时候一边玩音乐一边相爱,血气方刚的年纪,饶是冷静理智惯了的王也也不能做到对爱人也如此,他在小舞台上扫弦合音,间奏的时候诸葛青伸手过来,他们就接吻,唱完回到客房做/爱,诸葛青眯着眼睛仰起头亲王也,头就枕在王也肩臂上,颈项曳出一条弧度优美的线,远甚于北京除夕夜的烟火决绝坠落弧度,王也很用力地吻回去,直到诸葛青忍不住笑起来。

哎也总,你看上去像第一次做爱的十八岁小青年。

王也不理他,拇指从他脖颈处白皙皮肉滑下去,诸葛青就不说话了。

有时候太累了他们就开着那台小电视靠着休息,王也赶诸葛青去洗澡,诸葛青说等会儿等会儿,屏幕上是王力宏或者潘玮柏,喧嚣在整个小屋子里荡来荡去。王也就自己先去洗,在浴室里笑,以后总归能看到你自己的。诸葛青说你也是。我们一起。好像这件事已经敲定了。

王也之后回想起来,都不可置信自己会有这么青葱年少不信天高的时光。那时候电视上出现诸葛青已经不稀奇
了,出现王也也不稀奇了,只是王也还会想到这件事。

大概惟一没能够实现的,只是“我们一起”。

04

王也没继续唱下去,他回去接了他爹的班。他的低音炮炸开瞬间一度是北京传奇,诸葛青当时想应该很多人都会记得他。不多不少他一个,遂干脆利落分手,死缠烂打藕断丝连太掉价,诸葛青天生自尊骄傲不做这种事。旁人议论鄙夷倒在其次,他只是受不得自己一番心思最终会遭心上人腻烦。

中海集团继续红红火火,诸葛青这块璞玉也被发掘爆红,只是在跟王也分手之后他再也没唱过摇滚,唱慢歌轻快板偶尔应公司唱一次也绝不与人合唱,像是怕触及往日的样子,王也知道有这一方面原因,灰暗蛛网粘连可厌,诸葛青懒得深陷;另一大部分其实是在向他致意:除了王也之外再没有人配得上和他风火一回。

诸葛青后来接受采访,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回答:“虽然这句话看上去很狂,但是我觉得再也没有人能够像我以前的搭档一样好得能让我在唱摇滚的时候肆无忌惮了。不是说他唱功好到超越了各位前辈,只是我脾气比较怪,只觉得他和我最契合。”

王也在平板看这段采访的时候,电视里诸葛青站在舞台上唱《终于结束的起点》。

我们仿佛天生在一起,用不完的默契和话题。

终于我们告别,终于回到了原点。

05

终于回到了原点。

06

王也坐在副驾驶上玩平板上下载的水果忍者,茶杯照常挂手腕上,诸葛青看一眼,还是当年那个,王也有点轻微洁癖,那个水杯只给他喝过。

所以怎么就突然要心血来潮回去唱歌了?诸葛青放慢一点车速,开始想这个问题——哦,好像是前天下的决定吧,喝断片了买的机票,但是为什么不取消?

可能是不想吧。这个想法有点骇人,但是居高临下地悬在他那么多年的骄傲之上,明晃晃的,他也没有办法不承认。

他在北京唱完演唱会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到北京开演唱会——坐在休息室里发呆着换完了衣服,趴在梳妆台刷了会儿微博回复了几个幸运的粉丝,又看了半集烂俗言情电视剧,被女主的崩溃大哭搞得心烦意乱,才慢悠悠晃出去,场里等已经灭了,他就从观众通道出去,借着一点灯光看到了一个没走的人。扎得乱七八糟的马尾,他本来以为是哪个妹子,正准备开口说妹子回去了要签名我写给你呀,但是看到熟悉的T恤和小半更加熟悉的侧脸。

王也。

他从包里摸出眼镜口罩,犹豫了一下,没有戴,安静地站在通道口站了一会儿。听到王也轻轻唱起来一段歌。他今天唱过的。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今你也添了一岁。

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好在梦里相依偎。*

他就听着王也唱,在心里慢慢和着,莫名激起了很多繁复的心绪,非常陈旧,是他厌恨的尘网。

但奈何本就爱红尘。

他听王也唱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还是走了,想起这个场子还是找中海租的,没有关系。他想喝酒,喝他跟王也都浪迹街头的时候那种便宜啤酒,王也往往喝茶,他一罐接一罐地往胃里倒,王也就说你喝少点我不想扛你。

于是他就去超市买了,扛一大箱,好歹记得戴口罩围巾帽子眼镜,回酒店开着tvb热热烈烈一次醉生梦死,后来他就忘了,只记得自己像只投身在火里的蛾子,下一秒就要死了。他想起他明天要回家,于是他订了后天回北京的机票,神经兮兮地跟王也打电话,然后半天不说话,最后一句我后天来找你,没等他那句“你喝酒了”说出口。

他这样想着就非常厌恶自己,他觉得自己像那个疯疯癫癫大吼大叫还大哭的烂俗言情女主角。你一副委屈模样给谁看啊?

但是尽管这样,他也没有在第二天取消航班。

07

灯光暗下来。只隐隐约约有点蓝色幽光。

黑暗里响起几声熟悉前奏,有老顾客听着这声感觉颇熟,戳戳旁边人,旁边人又问,整个场子都陷入一种回忆的兴奋,安静下来。

他们俩以前上台的时候,要先拨这几个音。

“Because you know i'm all about that bass”

“About that bass”

“No trevel”

“不是我,没祈祷——”

灯光大亮。有小女生认出诸葛青,尖叫了一声。诸葛青腾出一只手冲她飞了个心。

有几个老顾客注意到另一个站在一边压着棒球帽檐扫贝斯的人,仔细观察身形:“是不是那个低音炮?后海传奇那个?”

“不知道——”

诸葛青突然一压琴键,那人一扫弦,然后腾只手把帽子往台下一甩,露出一张偏冷淡的脸。

“就是他——!奇门!是奇门!”

那几个老顾客齐蹦起来,起哄尖叫,恍惚间岁月未改。


间奏里诸葛青不知道是找到感觉了还是习惯了,突然向王也一伸手,王也愣了一下,满场喧嚣入耳,他突然有点想回到当年不知天高的日子。

诸葛青也愣了,王也干脆把诸葛青一把拉起来,然后跟他接吻。

*:前两个:《我在人民广场吃炸鸡》赵大格版本的歌词
第三个:《往事只能回味》好妹妹乐队

08

那天晚上过后,诸葛青消失了,断了联系。

王也心知肚明原因,面对张楚岚的质问却依旧不发一言装傻充愣,他知道诸葛青只是在想自己的定位想明白了他就回来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扑棱扑棱七上八下。也不想跟别人讲这种怀春小女孩心绪,干脆祭出哲学三问躲避世俗人情的温柔折磨去装死,张楚岚看着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想揍人,又想了想人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太极收了手。

一个老总兼职歌手当年干嘛要去当道士,好烦。

也总欺负完怂包碧莲自个儿回宫担忧去了,想到他们当年初遇多好,极其单纯可爱活蹦乱跳,弹一首歌的时间就认识了,怎么后来越大越心烦越纠缠越难办,他们俩把对方放在心上摆了好多年,摆着摆着想断又拿不下来,想回头灰尘却也擦不干净了。他知道诸葛青在想什么,无非是林林总总该担忧的还爱不爱还想不想,然后肯定了,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也是这样。

他那天晚上看着诸葛青年少时候的打扮和如出一辙的套路和习惯心念转来转去,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他看着幽蓝的光晕笼在诸葛青的手腕儿上脚踝上,看着他的发尾和后颈,心里居然觉得还是不知天高年纪,能撕心裂肺能轻轻松松想爱就爱想断就断,于是诸葛青伸手,于是弦嘎嘣一下断了个彻底,他们又重新接吻,又继续唱跳,诸葛青跟不要嗓子了一样把声音拉到嘶哑,王也反反复复和着他的声音,恍惚间听见他那个泡着枸杞的水杯骨碌碌滚到了台边。

当天晚上他们心照不宣如过去一样在酒吧后面的房间里宣泄爱欲,王也轻轻亲吻过诸葛青的额头流连到他的嘴唇,尝到了一点涩味,他知道是什么,诸葛青没掩饰,他也就不说,诸葛青抓着他的后背就着那股劲儿哭了,他从来没见到过诸葛青这样狼狈的样子,他安抚他,抚过他的蝴蝶骨他看到的后颈手腕和脚踝,诸葛青睁着眼睛看他,突然搂住他的脖颈吻上去,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吻法,眼泪把床单洇湿了一小片。

他知道诸葛青在哭什么。他也知道诸葛青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回头。他知道诸葛青。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吻的时候诸葛青轻轻说,飞蛾扑火啊。

他回想这句话,像攥了一把往日的刀锋,刺得生疼。

09

诸葛青跑到武当山去,他知道当年王也在这儿做过几年道士,以前也跟他一起来过很可能被他找到,但是他还是来了,他莫名其妙非常笃定地想,王也不会来找他的。

搁在他俩谈恋爱那时候,如果是诸葛青发火了跑这儿来不出半天王也就是拖也会把他拖回家,但是现在大家都老了,也没什么关系了,找不找也没什么意思找到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况且王也是知道他的,他知道诸葛青会自己想着办,就干脆随他去了。

诸葛青坐在王也打过盹儿的树下想,要怎么办呢?

主要是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到这个年纪,就不太想伤筋动骨了,也动不起,把心上人割舍掉疼得肝肠寸断,但是想把他摆回到原来那个位置也疼得肝肠寸断,你要上前一步,再出点什么问题就摔得粉身碎骨,但是从此再也不见——诸葛青觉得,虽然肉体维持完整,这就跟从魂魄里抽了一魄似的,不知道心里哪个地方就垮了。

他又想起在酒店喝啤酒喝醉的那个晚上,觉得好笑又可笑,他低声说:飞蛾扑火啊。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怨王也,为什么不没脑子一点来找他呢?万一他就一样没脑子地跟他跑了呢?再下点雨就更好,标准言情套路,肆无忌惮青春片。

他干脆发微信给王也:“我们年轻的时候到底在折腾什么?”

“年轻的时候啊,”王也说,“想折腾什么就折腾什么呗,那时候哪有什么好顾虑的。”

诸葛青没回了,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年轻时候折腾的幺蛾子果然要现在还,问题是到现在他们还想像以前一样折腾幺蛾子。

他想,可是我不敢了。

王也望着窗外愈加阴沉的天色,也想,我不敢了。

10

张楚岚两天后见到王也,看见他冷漠凄清又惆怅的样子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到底在干什么?用意念跟老青交流吗?”

王也不置可否,举起手机给张楚岚看了诸葛青给他发的消息,张楚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差点给王也吃他的大嘴巴子。

张楚岚说:“你们在这里你来我往的试探有什么用?不就是老了点儿三十岁了吗?你这些年去了这么多地方,心里就没有一种嘎嘣嘎嘣的感觉吗?我们正常人管这叫想念。你既然想他,还喜欢他,他也还喜欢你也想你,你们能别磨叽了直接上吗?有什么好踌躇不决犹犹豫豫的,你们以为是在下五子棋啊?”

王也想,的确,他的确走了很多地方,每看到一个风景就想起诸葛青,也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年年少轻狂时候说要一起旅行而已,诸葛青要是在这里他会对什么什么感兴趣会说什么什么话,他会拍下这张照片或是离开。他们也的确互相喜欢,还想要再来一回,因为真的再也没遇到谁。但是可能越是想再刻一刻骨头铭一铭心脏就越不敢往前走,万一哪天两人清醒了或者一个人突然清醒了,想要再一拍两散,就只剩下一个心如死灰了。

诸葛青想,可是没有办法,现在的天气好像真的要下雨,王也就算现在想通了冲出来找他,被雨一淋哗啦啦的捋顺了思路激灵了一下觉得没滋没味,这样清醒了就别想再往前走了,飞蛾扑火最后也就是一团不明不白的灰,但是火是明明白白地烧着的,飞蛾被雨一淋就也许还能挣扎着往前爬,火被雨一淋就灭了,你看你唱过这么多首歌也写过这么多首歌,没有一首能明明白白地唱出王也,因为你自己也不明白他怎么想。

万一到最后只剩我烧着,飞蛾扭头就飞走了呢?

万一到最后火干脆灭了,就剩飞蛾在黑暗里飞呢?

从来都没办法的事。

完全对他没有办法。

王也这样想,看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拿了一把伞出门了。

诸葛青看山景,非常空濛而又轻灵,黛翠被雨冲刷出了一点浅墨的韵味,想远处的人世,想酒吧门口的小超市,想王也一直没换的保温杯,想起Adline,想起贝斯吉他电子琴,想起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他突然站起来。

他没带伞,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和雨,也不管自己的行李
了,披着烟雨往山下跑。

11

张楚岚还说:该折腾就折腾呗,为爱情折腾就算折腾死了也不算很亏。

12

诸葛青是在山脚下看到王也的,他当时看着王也手腕上挂着保温杯撑着一把伞,背上还背了把吉他,慢慢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恍惚间还真觉得自己还是十八岁。

王也把吉他递给他,问他,你会弹《Ballade pour Adeline》吗?

end.

【感谢阅读!】

评论 ( 24 )
热度 ( 330 )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风光互补☆ | Powered by LOFTER